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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秘的三星堆之二:金杖

           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李白

    .博物馆漫步

    黄土一次漫不经心的开示
    惊醒了猝不及防的残简
    和华丽的同时代人!

    碧眼金发,这也太无来由了
    那就与中原的格格一起欢呼
    豪放的四川袍哥!

    三个土堆,传说中的三只眼
    天界下凡的二郎神说
    如此纷乱,我要在此时开眼!
                         
    .超现实主义土堆

    梦想就是,一个不受干扰的时刻。
    现实就是,与茫茫九派无法勾兑的
    三棵杉树,三棵松树,三棵柏树。
    无法受到干扰,是因为
    它的所有的羽毛、所有的健身器材,
    都越出无所畏惧的时辰
    不知去向,看上去如此孤立无援。

    拒绝受到干扰,是因为
    拒绝在已知的范围打打闹闹,拒绝
    貌似终极的梳理,告诉这块平地或别的地方
    有浓墨重彩的可能性,或有唯美的加入
    气质的重塑,就是要给蛮荒的世界
    出一道难题,让人不知其所以然。

    在已知的坑坑洼洼里,就是要无出其右
    就是要以金箔和青铜作高僧的叫喊,
    以孤岛的面目貌出现,让人一直楞在那里,
    唯唯诺诺,玩世界的拼图,
    打太阳系的主意,企图三观不正,直至被揍扁。

    但终究要回来,回到雾蒙蒙的天际,
    回到赵无极混沌的工棚,洛神赋迷失的境界。
    不作补天的感想,不写于事无补的引言,
    用一种奋不顾身,投身充满秘密的平原。

       .突然祭出的金杖

    突然,炫目的闪电从天庭降下,
    点亮了二十四座雪山,惊呆了天空的势力
    势大力沉并守住平原,镇住了华夏的所有动静。
    一枚在史前别断的回形针的残部,
    一个从火把的形状脱胎而来的简陋设计
    指挥星辰的明灭并演奏大片月光的羌笛。

    在东亚,权杖落在部落桀骜不驯的意志上
    少之又少,那是一支童年的教鞭
    湿润王者之气的人参
    异于金印和兵符,异于高产哲人的东方,
    全是陌生的身影闪耀。
    或许,侠客年代的紫气东来
    是沿着一条意想不到的道路
    翻过洛格斯神山而来
    一眼望去,雪山之外的雪山层层叠叠望不到边。
    就像视野的台阶,古代山脉的再造,
    炫目的台阶太高,因此也可能从别的路缓慢而来。
    他们的每一步,都在用光填充,
    逼迫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多一点秘密。
    只是他们为何停在这几乎不像的祭台,
    是水草肥美,还是等待一个自我扬弃的机会。
    而金杖,是蜡烛,那时的一个尺度
    是走路的步幅
    也是一个测不准的距离。

    金杖,决定空气走向的金杖
    从那时就高高举起,从不放下。
    它治下的青铜头像,还存在的那几十个里,
    有碧蓝、奇大的眼睛,有貌似的阿拉伯大胡子,
    有貌似的回族或别的民族的头巾,
    应有尽有,令人遐想无边。
    沉着的行者,正是从这出土的文物里,
    推测了这族人史诗般的来历,
    也许这推测大大咧咧,但确实激动人心。
    年轻的行者,还推导了不起眼的、出土的公鸡母鸡,
    心血来潮地认定,
    鸡的胸脯没有进步,思维没有进步。

    思维没有进步,这是何等的惊人。
    就像有人所说,人的眼睛始终是蜗牛
    文明的工地始终是蜗牛。
    原本在三星堆遗址现场表达的
    金杖遏制通天神树的说法,
    是否真的在力压群山。
    金杖就是王杖,它的独一无二
    是否真的成立。我能想象雨后的燕子
    飞向彩虹国度的愉快样子,
    我能听到星星们的嘀咕
    像嫩黄的小鸡在操场上叽叽喳喳。

    淬火的金杖,从一开始就给岁月戳个洞
    等同于一个天文学家
    拿起巫师的天文望远镜,
    或等同于一个肚量巨大的贵族
    手握一支切割绝对权力的手杖。
    淬火的金杖,又是一卷死海烧焦了的的古书
    留下有限、飘浮的文字,
    记载了那个时代的思乡病患者
    是如何被这万丈的金光闪瞎,
    是如何地被驯服工具驯服。
    这言不由衷的金杖,是如何地成为唯一
    在不由分说的荒原上行进。
    它掠过的地方,夏天的青草奇迹般的枯萎
    由此诞生唯美的洛神花和坏了的夏枯草。
    它掠过时,人人都会有被扼住脖子的感觉
    我想眼冒金星就是这样产生的
    而群山似乎就要倒塌下来,
    接下去肯定是1930年叠溪地震后的景象,
    老子的青牛虽然肥美,但一定伤痕累累
    庄子的鲲鹏看似扶摇直上,但已经陨落北海。
    它掠过时,甚至比《1984》的描写更加火爆
    比20世纪的左倾更加左倾,基本上是寸草不生
    也许这罕见的王杖的重量,等同于阿房宫和紫禁城
    或者紫禁城里一张普通的座椅。

    不敢说王杖的锋芒会刺破天空
    但会安放在最高的山顶上,所有的群山都倾斜过去。
    火焰的道德已经消失,圣经的密码已经登场,
    史前有序的残暴,正在完善和制作连坐。
    世界没有一个中心,会如此破烂
    放眼望去,俨然有一个不错的场所,乱纷纷的
    犹如太阳上的沙尘暴,一切都像是以后的中世纪。
    金杖因此更加亮丽,因此被后代记牢
    寻找世代愚昧的一面,容易狂热的一面
    我们何时能摆脱这如此早熟的过去
    我们何时能摆脱世世代代的噩梦。

    来自未知领域的无花果树
    有神鸟拱卫,有面具拱卫。
    同时又是
    来自西域的送经人和诵经人
    威权的直白的象征,神庙圆柱的原型
    东亚的空白,头像的驱赶者
    最小的宗教裁判所
    政治学早期糟糕的草稿
    几乎是神氏的没头脑和不高兴
    地狱的首席官员
    一支在远处举起的羊鞭
    地球散漫又不散漫的液体结晶
    但愿我从来没有见过。

          
        .青铜像的颠覆

    几乎是微量的好奇:睁大鱼的眼睛
    朝着陆地的深秋眺望
    依然是成熟的艺术阉割:何方神圣
    不经意间照亮另一个浩大的东方
    就像意外出现
    一群抽象了的候鸟停在枝头上
    局部夸张的艺术:人脸如此,鱼类何尝不是
    一种象征的符号意味深长

    我有我的世界,我想我比你们都早
    早一脚踏上破晓的曙光
    我有意以凭空冒出的头像
    精致又可怕的金箔面具
    吓唬尚未以和平命名的鸽子
    和正在头顶上安然弹琴的夏蝉
    也不顾泉水的叮咚作响
    洗去不时冒出的气泡
    洗去盔甲早已不存在的尘埃
    让远古的表带不再为我疯狂
    不再为我摆好迷你的东方

    很艺术很唯美的到达
    并瞄准最终的假期和草棚似的月光
    我并未告诉不该唤醒的来历
    那是我与松树的合谋
    松脂的琥珀和毫不在意的雨滴的流淌
    远处的雪山欲言又止
    更远处的荒草索性疯长
    因为脚印有可能很大
    也有可能很小,就像无名的野兽
    进入禁地,又消失在河旁
    不是幼稚地来去,而是自由地来去
    留下一点青铜、一点黄金,几处文字
    像潮水一般退到海的中央
    看你们建立一道道冷漠的高墙
    看你们打出一张张没落的王牌
    颂扬的声音直抵高处的太阳
    看你们以细分的方式
    打扫松脂和火焰的战场

    可我始终在这里
    以奇特的面容震慑候鸟不确定的方向
    那个在路途上的劫杀者
    那个似乎有着渊源的家族徽章
    那根似乎不愿分享的金黄的王杖
    我始终在这里
    用难以检验的布鞋的敏锐
    迎合日子的不安和荒唐
    用各类不确定的表情
    看待所有的翠鸟、红尾巴鸟和灰白的鸟
    并急于用一种发疯的神情定义世界
    急于和可以耕种的土地一起看落日、朝阳
    如果有瓜皮帽就直接扔掉
    如果奶声奶气就直接纠正到鬼哭狼嚎
    如果有一点珍宝就让它放荡不羁
    如果有一点空档就让它空空荡荡
    运输时间的苦
    想象空间的累
    何必寄希望于仅有美丽沙滩的未来
    何必老说造型黄连树的从前
    直到时间到了要上发条的时刻
    直到看到未来有点发慌
    有感于来时的从容
    和黑夜本不想漫长的漫长
    跟踪时代亡命的地方

    是一只大公鸡还未鸣叫的弃儿
    愧对于金色的手杖
    是毫无准备的思想
    还魂于旷野的远方
    是一把小刀直抵空地的心脏
    到处按下我的指印
    并在狂欢的欢宴中脱去正装
    不是最终能打败世界的人
    而只是拓展造型的疯狂
    经营植物和绳结的时代
    用自言自语荡涤花粉的方向
    既然唐朝不知道造型可以出神入化
    那就选择废墟和不停的遗忘

    那种消失几乎等同于麦田和油菜花
    那种等待几乎就是大意失荆州的绝望
    奇迹出现在地平线的前提是
    行走在眼神里的想法大放光芒
    这时朝霞一阵晕眩
    消失的感觉越来越强
    即使陶渊明也推不开柴门
    即使李商隐也禁不住这种悲伤
    依然是超量的好奇:睁大鱼一样好奇的眼睛
    满脸是不屑内心是逃亡
    依然是成熟的艺术阉割:或许那最早的夸张
    抵制了食人鱼的成长。
             
        .金杖的豪放

    在最高山脉的这一面
    在最高山脉的巍峨博物馆
    真的见不到摇摇晃晃的企鹅
    商君书的草稿和天梯似的易经的最早版本

    唯一的奇迹是这令人昏厥的金杖
    唯一的唐突之物是这巨长的接力棒
    唯一的圣品是这可保存的时代信物

    那是未来的法家吧

    早期挥舞的王杖(不是向上生长的树枝吗)
    王杖的持续挥舞(如果李白磨成了针就难以挥舞)

    是否撑起过遥远的神庙
    是否在狮身人面像前露过一手
    是否在达古雪山的顶端举起火炬

    是否鞭笞过隐秘的神庙
    是否在神像前耀武扬威
    是否已经打败雪山

    笔胜于剑,剑高于笔
    在一个高度相仿的孽界
    王杖如雪山能刺破天空
    王杖就是路
    时间止不住的血迹
    空间的白雪
    徐徐升起,长大成落落大方的达古雪山
    缓缓升起,难以接近的贡嘎雪山
    甚至,高滔成快意的不许人接近的玉龙雪山
    那里一定是空气稀薄
    有着自始至终的迷途
    视不可言说为无人之境
    视灵巧的不愿近人的雪豹为珍稀动物
    是否定于一尊呢,省省
    我在达古雪山的顶上看到了百来座雪山
    就像是传说里的口吐莲花
    就像是雪山来客的采菊东篱下

    它不是唯一的雪山来客
    在神秘的青铜像偶尔露出大胡子大眼睛之后
    我对于顶礼膜拜这个词汇特别不适应
    我对于后来的一切特别不适应
    因为它很可能就是雪山的一支羌笛
    为着雪山化身和平鸽而来
    为着提醒不要妄自尊大而来
    为着推荐夏朝和西周而来

    悄然的迷途者,伟大的绝迹者
    谁能欣然绝迹
    以告诫后来的胡作非为
    金杖本身的视野并无秘密
    也不是阿基米德撬动地球的长杆
    更不是拿破仑和博尔赫斯的手杖
    (他们的手杖上分别写着征服和被征服)
    这是一根欲被李白磨成的针
    可惜李白并没有磨成
    因此大雅久不作之后的苦难由此不断
    因此仰天大笑出门去成了公关词语
    如果仔细观看,修炼的道人和武者总是那么干枯
    这接近了金杖的本意

    金杖并无本意,它只是指指我们冒汗的鼻子
    不要像章鱼那样张牙舞爪
    但可以盛开像菊花
    当我们抬起手,写着传世或不能传世的东西
    当我们一再指望事物不要失传
    谁知道一大堆宝物里
    什么不流传,什么会流传下去。
    虚构的全真教和其势力
    很可能打败的就是自己
    (而曾经依附金箔的霸气,一定会独自永生)
    唯有吟诵“尔来四万八千岁
    不与秦塞通人烟”
    雪山来客才会安静下来:可奈我何。

                  2018、10、30——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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