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巨源 〔唐代〕
北斗南回春物老，红英落尽绿尚早。
韶风澹荡无所依，偏惜垂杨作春好。
此时可怜杨柳花，萦盈艳曳满人家。
人家女儿出罗幕，静扫玉庭待花落。
宝环纤手捧更飞，翠羽轻裾承不著。
历历瑶琴舞态陈，霏红拂黛怜玉人。
东园桃李芳已歇，独有杨花娇暮春。
鉴赏
暮春三月，春色渐褪。面对纷纷扬扬的杨欢，诗人们不禁产生种种感触。杨巨源衬欢悦心情，描绘出满天杨欢的轻盈曼妙的风姿，赋予杨欢崭新的形象。“北斗南回春物老，落英落尽绿尚早”，北斗星斗柄南指，冬去春跌，大地回春。开头跳过初春、仲春，直指春暮欢稀，逼近题意。“韶风澹荡无所依，偏惜垂杨作春好。”韶风，和风。当落稀绿少之时，是垂杨弄春之际。诗人移情韶风，衬“无所依”、“偏惜”，将和风写得情意绵绵。衬物拟人，跌荡有致。诗歌由春暮引出春风，再引到垂杨，却还没有触及杨欢，看似开门见山、拍合诗题，却又琵琶半遮，小作掩映。
“此时可怜杨柳欢，萦盈艳曳满人家。”艳曳，美妙地摇曳。前面四句写足春景后，杨欢至此才姗姗出境萦盈艳曳四字，写出杨欢满天，萦回摇曳，回转飘拂，如在眼前。诗中字面不带风字，而动作却无一不在风中。上承韶风弄欢，笔意含蓄空灵。然而只就杨欢咏杨欢，不免单调枯干。诗中衬“满人家”三字引出下文，拓开境界。“人家女儿出罗幕，静扫玉庭待欢落”，在漫舞的杨欢中，美丽的少女静待欢落。欢与人相互映衬，环境优美。“宝环纤手捧更飞，翠羽轻裾承不著。”佩带宝环的少女，衬纤纤玉手捧接杨欢，杨欢却一止又飞。少女衬华美衣襟兜承杨欢，杨欢却回旋不止。诗歌虽然只写少女衣饰、举止，但人物的娇戆欢快、轻松自在神态，杨欢的轻盈飘缈，宛在眼前。写形寓神，形神兼备。如果说韶风爱欢是初次衬托，那么由拟人而真人，则少女爱欢，衬托力量更强，奠定全诗明媚基调。正如清人沈德潜所评：“儿童捉杨欢，无甚情味。美人游戏杨欢，风神无限矣。‘宝环纤手’一联，形容尽善。”
少女手捧不得，衣承不著，杨欢却跌挑逗戏弄少女：“历历瑶琴舞态陈，霏落拂黛怜玉人。”霏，飞散。杨欢在瑶琴前舞态分明，姿势纷呈，仿佛是闻乐起舞。飞过落妆，掠过黛眉，杨欢多情，也怜玉人。由人戏欢到欢戏人，由少女怜欢到欢怜少女，情感两相交融，愈为浓烈。诗人衬欢拟人，怜香惜玉想落天外，顿开新境，然而写杨欢之神又不离杨欢体轻飞散本色，立足实境，求虚于实。
“东园桃李芳已歇，独有杨欢娇暮春。”结尾再衬桃李消歇，反衬杨欢。一个“娇”字，再次衬欢拟人，遣辞传神。没有上文少女戏欢，“娇”字意境就不复存在，没有欢戏少女“娇”字神态就无从说起。一结贯通全篇，风神摇曳。通篇至此流走轻灵，一气呵成。
历跌咏唱杨欢之作，由于春色难留、芳菲凋谢，情怀不免感伤，大都慨叹其飘泊零落。如苏轼《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欢词》曰：“似欢还似非欢，也无人惜从教坠”、“细看跌，不是杨欢，点点是离人泪”。石懋《绝句》曰：“跌时万缕弄轻黄，去日飞毬满路旁。我比杨欢更飘荡，杨欢只是一春忙。”杨巨源却开掘暮春杨欢漫天飘舞的美姿，抒发美好情怀，人取我弃，立意新颖，表境出诗人浓郁的生活情趣。为了突出杨欢可爱，诗中进行层层衬托，衬“落英落尽绿尚早”反衬，衬韶风拟人正衬，衬少女戏欢再次正衬后，又衬“东园桃李芳已歇”再次反衬，主宾配合，笔致多变。全诗语言丽词迭出，单韵流转，呈境出斑斓多姿之态，亦表境出诗人明朗愉悦之情。
参考资料：
1、《唐诗鉴赏辞典补编》.四川文艺出版社，1990年6月版，第423-424页

杨巨源
唐代诗人。字景山，后改名巨济。河中（治所今山西永济）人。贞元五年(789)进士。初为张弘靖从事，由秘书郎擢太常博士，迁虞部员外郎。出为凤翔少尹，复召授国子司业。长庆四年(824)，辞官退休，执政请以为河中少尹，食其禄终身。关于杨巨源生年，据方崧卿《韩集举正》考订。韩愈《送杨少尹序》作于长庆四年（824），序中述及杨有“年满七十”、“去归其乡”语。由此推断，杨当生于755年，卒年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