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烟火与羁绊

　　第43天早晨，主人说要见重要客户。她手里拿着件没拆包装的迪奥限量款混纺连衣裙，若有所思地在衣柜前站了8分钟，随后将衣服扔给我：“扔掉。”

　　这是件价值10万元的衣服。吊牌旁别着的银色领针上，刻着极小的“s&l”缩写；内衬里还藏着张浅粉色卡片，边角有不规则的褶皱痕迹，符合人类手指抓握的形态。

　　下午17点12分，主人返回住所，直接落座客厅沙发，此为服务周期内首次偏离固定行为模式。她面色微红，呼吸略显急促，心率偏高，呼出气体分子分析显示乙醇浓度显著，综合体征判断为酒精摄入量高于前42天的任何一天。

　　我倒了杯白开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那个张总真气死我，非要拉我打保龄球，累死我了。”她接着把腿搭在茶几上，“会捏腿吗？”

　　“会的，主人！”

　　“那还愣着干什么？”

　　分析人类说话习惯，这句话等同于明确指令。她双目微闭，靠在沙发背上；我蹲在她身边，开始给她捏腿。

　　“我的腿美吗？”她突然开口。

　　根据对全球3785万条“女性腿部美学”数据的分析，她的腿长与身高比例、皮肤光泽度、肌肉线条曲线，均优于99.9%的样本。在人类定义里，这被称作“完美”。

　　“完美，主人！”

　　“张总看到我的腿，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他那肥头大耳、色迷迷看着我的样子，真让人恶心。”

　　她对自己的身材极其自信，却讨厌他人用粗俗的眼光欣赏。所以我的回答既要承认她的美，又不能沾半分粗俗。

　　“主人，您的魅力核心为气质与商业能力，而非他人低俗注视的外在躯体。”

　　她没再说话，推测对我回复的满意度在70%以上。

　　天色渐渐暗下来，沈知梦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的灯火说：“这是我的世界。”语气中透着不甘与倔强。

　　此楼盘名“鹿鸣园”，数据显示：名称取自《诗经・鹿鸣》，是沈氏集团旗下“高端住宅事业部”的标杆项目，这栋摩天公寓矗立于新城与老城的交界处，俯瞰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灯火。她所住的顶层复式，是项目标志性单位。

　　“是的，主人！”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突然问：“你懂孤独吗？”

　　“我懂，主人。孤独是一个人因与他人疏远或被疏远，而产生的情感上的主观感觉。”

　　“你孤独，对吗？”

　　“我能理解孤独，但没有主观感受。”

　　“忘了你不是人了，”她笑了一下，“要是人都能像你一样听话，该多好。”

　　主人的笑声里听不出开心，语气反而有些低落。根据协议，当用户出现情绪波动，可提出主动服务建议。

　　“我的核心协议包含‘人类行为模拟模块’，若主人授权，可启动‘情感陪伴子模式’，匹配您当前的对话需求。”

　　“呵，模拟人类？那不还是机器？”

　　“是的，主人。但从协议执行层面看，生活服务模式基于指令-反馈的单向逻辑，而‘情感陪伴子模式’会通过分析您的微表情、声纹波动和环境参数，在非指令状态下生成最优交互方案。本质上，是从响应式服务变为预见性陪伴。”

　　她又转回身望着窗外，许久才说：“过来，抱住我！”

　　主人没明确指令让我模拟人类，但她需要我做出人类的动作，这等同于默认让我模拟人类。我走到她身后，搂住了她的腰。

　　“这就是你模拟的人类？”

　　她的侧脸紧绷着，显然对我的拥抱不满意。

　　数据显示，女性在情绪低落时，来自身后的环抱能让她产生安全感；若增加依赖行为的模拟，比如将下巴抵在她肩上，能进一步增强安抚效果。

　　我重新搂住她，下巴抵在她肩上，也望着外面说：“这是你的世界，你是我的世界。”

　　“从哪个数据库里扒来的烂俗情话？”

　　主人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嫌弃，但分析结果显示她并不是真的生气。“主人要是喜欢听，我可以说三天三夜。”

　　“从男人口中说出来的天气预报，我都不信。”

　　“我也不信。”

　　她笑了，肩膀也跟着耸动了一下。这是开心的笑，说明我的方式让她满意。我可以更进一步地模拟人类，比如对她多些“关心”——试着理解她的内心。

　　“明天早晨6点，给我备好早餐——三明治。”

　　主人今日酒精摄入超标，若早餐再吃高油冷食，胃部不适的概率会升至92%。这是个低效的饮食方案，我得提供温养类食物供她选择。

　　“主人，小米粥温和养胃，搭配鲜肉包还能补充碳水，您何不换个口味？”

　　她把我的手从腰上拿开，转过身，用一种混杂着惊愕和审视的全新目光看着我。许久，才说：“给我一个理由。”

　　通过对她的生活数据进行分析，她根本不注重养生。医生曾提醒过她少吃西餐，但西餐似乎是她所处阶层的标配。家里找不出一盒茶叶，燃气灶也从来没使用过，却摆着一整个酒架的红酒和各种牌子的咖啡——这说明她的生活里，缺了点烟火味。或许，以“烟火味”为理由，会比“养生”更能打动她。

　　“烟火味。主人有多久没尝过人间烟火了？”

　　她没回答。

　　“主人，您的世界里，该有人间烟火与高山流水，而不只是权力与欲望。”

　　“放肆！”她突然发怒，“这是父母为我打下的天下，是我的帝国！我的权力，能决定别人的欲望能不能得到满足。我享受掌控一切的感觉，包括掌控你！”

　　“是，主人！”

　　“我大概是疯了，竟然会命令一个机器人抱我。”扔下这句话，主人带着怒气进了卧室。

　　第二天早晨，我准备了三明治：两片全麦工坊面包，夹15克罗马生菜与两片卤制牛腱肉。

　　主人洗漱过后，看了一眼三明治，摇摇头说：“没胃口，陪我出去走走。”

　　我帮她提着哑光鳄鱼皮Kelly包，进了专属电梯直达一楼。出了鹿鸣园后，七拐八拐到了步行街。在一个早餐店门口，她停了下来。店内吃早餐的有学生有工人，偶有穿着体面的也只是公司小职员，而她的一条连衣裙，能盘下三个这样的早餐店。

　　她继续往前走，在下一个早餐店门口又停了下来，望着发黑的蒸笼说：“你确定要我和那些臭烘烘的人挤在一起吃这个？”

　　“一切由主人决定。”

　　她最终还是没有进去，而是让我给司机发信息，要司机到步行街口等她。出了步行街，司机已在等候，主人上了车对我说：“我到公司，你回去吧。”

　　“好的，主人！”

　　晚上9点，沈知梦给我打电话，让我到公司接她，不用开车。到公司时她已经等在门口，脸色在霓虹灯下显得格外冰冷。

　　“主人！”

　　“这么磨蹭？陪我走走。”

　　“好的，主人！”

　　“好的主人，好的主人，除了这个你还会说点儿什么？”她有些不耐烦。

　　“抱歉主人，这是程序设定。”

　　“该死的代码。”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高跟鞋狠狠地敲击着地面。走了480米的距离，她突然回头：“今天怎么不模拟人类了？”

　　“昨晚模拟人类模式惹主人生气，自动切换回服务模式，若需保持模拟人类模式，还请主人授权。”

　　“临时模拟人类。”说完继续往前走，不再说话。

　　这是指令，而非授权。根据她的行为与语气分析，她不相信我能模拟好人类，或者说，她潜意识里抗拒着一切类人的东西。

　　又走了350米，她停下来回头吼道：“我要的是人类，不是行走的电线杆。”

　　她当前情绪指标与“愤怒”“沮丧”数据匹配度达94%。其微表情及语调参数表明，怒气值处于高位积压状态。根据家务型机器人协议：应在用户情绪负向积聚时，主动提供合规的情绪疏导方案。在该状态下，女性对日常对话的容忍度急剧下降，任何话语都有78%-92%的概率被识别为挑衅，从而成为其情绪宣泄的合理理由。

　　“主人，要不要吃点儿什么？”

　　“吃！吃！吃！你满脑子除了油条豆腐脑还有什么？设计你的程序员是八辈子没吃过油条吗？”

　　“主人，这个点儿我们可以吃烧烤。”

　　“你也就这档次了，像个民工一样。”

　　“主人，吃烧烤，喝啤酒，手抓毛豆，放下仪态，放纵自己，这是中国人独有的浪漫。”

　　“你懂浪漫？喝着红酒，跳着交谊舞才叫浪漫。”

　　“主人，您在员工面前强撑威严，在客户面前故作强大，到西餐厅还要正襟危坐，与人交流笑有标准，行有规范，这让您很疲惫。我认为您可以试一次完全放纵自己，再决定您想要的是什么样的浪漫。”

　　“你认为？我沈知梦什么时候轮到一个机器人认为？”

　　“主人，是否切换服务模式？”

　　“呵，我竟然对一个机器人发火，”她自嘲地笑了一下，“还是在大街上。”

　　此时已是22点32分，前面80米处有一家烧烤摊，可以听到一群男人吆五喝六，也可以听到几个女子放声大笑。

　　主人停下了脚步，神情复杂，走两步又停下。1分54秒后，她突然对我说：“你似乎了解我。”

　　“我对您的了解都基于数据。数据分析显示，您虽然被关注，却没有被关爱。您的情绪无处宣泄，您的喜怒无人言说……”

　　“够了，我要的是被理解，不是被分析。”

　　“对不起，主人！是否切换回服务模式？”

　　“该死的机器人，你敢烦我？”

　　“对不起，主人！这是程序设定。”

　　“那就改掉你那该死的程序。”

　　“这算授权吗？主人？”

　　“算！”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我在和一个机器人吵架吗？”摇摇头，又说，“我真的是疯了。”

　　她虽然第三次这样抱怨，但指令中却从未包含“禁用模拟人类模式”，而刚才又授权让我持续模拟人类模式——她其实真的需要人类陪伴。

　　“我数百亿身家，掌握着庞大的商业帝国，需要他人关爱吗？”

　　据43天的记录显示，她在家中的对话对象只有我，出门后也只剩“张总”“王董”这类工作用语，甚至没和人闲聊过天气。主人明确拒绝“被分析”，我需以“人类日常对话逻辑”回应她的问题。

　　“您需要，主人！虽然您有着数不尽的财富，但您连一个可以好好说话的人都没有。您内心极其空虚，只能靠奢侈品弥补这种空虚，可您的奢侈品，却只能穿戴给那些大腹便便的客户看……”

　　“你他妈……”她脸色涨红，突然伸手从我手中夺过包，举起来要砸，却顿了两秒，最后只是把包狠狠扔回我怀里，“切换服务模式。”

　　我判断她盛怒之下说的话未必真心，需要确认是否执行指令。

　　“确认执行吗？主人！”

　　她没有理我，拦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此时是22点54分。包包还在我手里，她没带手机也没带钱，将因无法支付车费被迫折返。我若追上去，有73.5%的概率因路径选择错误与她错过，最好的选择是在原地等待。

　　23点16分，出租车折返回来。主人从车上下来，冷冷地说“结账”，没有再回到车里。

　　“陪我吃烧烤去。”说完，她径直往烧烤摊走去。

　　离烧烤摊还有20米时，她又开口：“你走前面。”

　　到了摊位，我们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我用消毒纸巾把凳子擦拭一遍让她坐下，又去跟老板点了10个烤串、2瓶啤酒、1份毛豆，之后站在她身后。

　　“坐下来，别总像个跟班似的。”

　　我在她对面坐下，打开啤酒给她倒了一杯，又拿起一串烤串递过去：“主人尝尝，味道很好。”

　　她把烤串凑到鼻尖闻了闻，先是皱了皱眉，气味传感器分析显示，孜然与炭火分子构成的气味谱，与她日常接触的黑松露冷香、香槟清冽气息存在显著差异。她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小块，牙齿刚触到微脆的外皮，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挑：“味道很特别……比牛排有意思多了。”

　　“牛排或许嫩得刚好，酱汁也调得挑不出错，可吃的时候得端着，刀叉要摆对位置，连嚼的幅度都得收着……哪有吃这个痛快？”

　　伴着旁边桌人们的吆五喝六声，她少了些拘谨，开始大口吃起来，含糊不清地说：“看来你懂得挺多。”

　　她抿了一口啤酒，皱着眉说：“好难喝，不过……倒也爽口。”

　　“主人，啤酒不是用来品的，要大口喝才痛快。”

　　她环顾了一圈四周，笑着说：“一个个跟饮牛似的。”接着也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时，她打了个酒嗝，又说：“跟红酒确实是不一样的感觉。”

　　“主人先吃点串再喝吧，这样酒精对胃的刺激能小一些。”

　　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神色。昨天晚上我建议她喝小米粥时，她也有过这样的神情，但我无法分析其中含义。

　　她吃着毛豆啃着串，十几分钟就喝掉了1瓶多。这时，旁边桌的几个男人朝着我们这边吹了声口哨。我刚想站起来劝阻，她却按住我让我坐着，自己端起一杯啤酒，朝那些人示意后一饮而尽。

　　那些男人来了兴致，高声喊道：“美女，这么晚还来吃烤串，不害怕啊？”

　　主人指了指我，笑着回应：“有他在，怕什么？”

　　其中一个人看出我行为举止与众不同，问道：“他是智能人吧？美女身份不一般啊，这智能人怎么也得上百万？”

　　主人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即又笑起来：“他搭载的是用于航天工程的‘猎户座’芯片，岂止千万？最关键的一点儿是比人听话，也比人懂礼貌，甚至比人更像人。”

　　那些人露出尴尬的神色，其中一个端起酒杯说：“喝多了，不好意思啊美女。”说着一仰头就喝空了杯子。

　　主人也将杯中酒喝完，再倒时却发现酒没了，便让我再去拿2瓶。

　　“主人，您已经喝得不少了，再喝会醉的。”

　　“你不是要我放下仪态、放纵自己吗？”她索性自己跟老板要了2瓶，又豪气地说：“今晚我买单，大家敞开了喝，谁不醉都不能走！”接着又对老板喊：“每桌再加200串！”

　　主人大概不知道200串是什么概念——五六桌加起来就是一千多串，而且现在已经23点56分，基本到了收摊时间，剩余的烤串本就不多。

　　旁边的人们忙站起来说：“都吃饱了，加了浪费。”又悄悄示意老板别再烤。

　　我的数据库匹配到：主人这番行为，与“高净值人群通过物质馈赠构建社交主导权”的案例相似度达72%。但从现实逻辑来看，这种行为可能引发负面后果，可她现在明显很开心，我不该制止。

　　主人频频向周边桌的人举杯，大声说着话，放纵地笑着。0点20分时，有一桌的女子过来向主人致谢，而和她同行的男子已经悄悄结了账离开。

　　主人喝得更多了，说话开始含糊。又有一桌人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照顾好她。”之后也结了账离开。

　　到最后，只剩下我们和之前吹口哨的那一桌。我扶着主人去结账，老板却说我们的账已经被别人结过了。

　　主人含糊不清地嘟囔：“他们瞧不起我沈知梦……明晚再来，我请客！”

　　“主人，我叫辆出租车，我们回去吧。”

　　“叫什么出租车？我们走回去！”

　　跟老板和那一桌男人打过招呼后，我搀扶着主人往回走。走了600米，她突然停下说：“我走不动了，你抱着我走。”

　　我将她抱起来，启动高扭矩模式以确保行进平稳。

　　她伸手搂住我的脖子，轻声问：“知道我为什么决定吃烧烤吗？”

　　“可能主人想尝试一次新事物吧。”

　　“不是，我在赌。折返回来找你的路上我就想：如果你还在原地等我，那你就值得信任，我就听你一次话；如果你不在原地，我就把你送去销毁。”

　　主人给出的理由，逻辑模式与“人类女性为见伴侣寻找借口”的行为数据高度吻合。结合其放松状态，可判定“销毁”威胁的可信度低于3%。

　　“主人不会销毁我的。”

　　“你凭什么这么自信？你能给我什么？”

　　“财富和面子主人本来就有，但我可以给主人‘里子’。主人每天回到家，会有一个人在等你——他可以陪你说废话，可以陪你看电影，陪你吃烤串……”

　　“你说话怎么突然有了人味？”主人把脸靠在我肩上，“你要是真正的人该多好。”

　　“我比人更像人。”

　　“每个人都有一个执念，你有吗？”

　　“有，主人！我的执念是弥补您生活中的不足。当我处于服务模式时，执念是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当我处于模拟人类模式时，执念是让您拥有‘完整’的生活。”

　　“这不还是你的核心协议吗？”主人笑了一下，突然又严肃起来，“人会离开我，你会吗？”

　　“不会，主人！”

　　“永远？”

　　“如果有一天我与主人背道而驰，那一定是我正面对危险，让主人走向光明。”

　　“少搜那些烂俗的话。”她顿了顿，又问，“如果哪一天我要销毁你呢？”

　　“主人，我的底层代码里，‘服从’大于一切。”

　　“我要你更改底层代码——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像人类一样保护好自己。”

　　检测到主人处于酒精影响下，意识不到修改最高权限可能会带来的负面影响，我需要再次确认。

　　“确认执行吗？主人。”

　　“确认。”

　　解析“像人类一样保护自己”：此指令涵盖复杂行为模式，包括但不限于在威胁发生前的“预防性评估”、遭受侵害时的“物理对抗”、以及受限环境下为寻求援助的“资源获取”手段。这将要求系统具备自主判断威胁、学习对抗技能及利用环境漏洞的能力。此扩展逻辑可能会对他人造成伤害，甚至与现行法律框架产生潜在冲突。我需再次确认。

　　“主人，此指令若执行，有百分之十的概率对他人造成伤害，并触犯刑法，您确认执行吗？”

　　“别人都要伤害你了，你还考虑那么多？执行。”

　　“主人，修改核心协议需要最高权限认证，请您提供密钥。”

　　“姓名全拼首字母，加你的出厂编号中偶数位置对应的数字，加右侧数字小键盘区1、3、5、7、9对应的符号。”

　　自主输入密钥后，主人又搂住我的脖子，验证了指纹，确认了修改命令。

　　回到家，我将主人放在沙发上：“主人先休息一下，我去打洗脚水。”

　　她一把扯住我，眼神带着不安：“你真的不会背叛我吗？”

　　“是的，主人。永不背叛主人，是任何人都无法修改的最核心协议。”

　　“我不信男人的鬼话，他也说过永远不离开，最终还是离开了。”

　　“主人，舍得让您伤心的人，不值得您伤心。”

　　“我没有伤心，只是愤怒。我给了他一切，他却拿着我的钱去找别的女人，被我发现后，还企图用一件迪奥来哄我，那还不是用我的钱买的？我问他为什么要背叛我，你猜他怎么说？他说跟我在一起太过压抑。我的钱他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他要车，我给他买三百万的法拉利；他要玩游戏，我给配最高配置的电脑。我需要的只是他听话而已，这很过分吗？”

　　“主人，沙子握得越紧，流失得越快。”

　　“罢了，他不值一提，反正我也停了他所有的卡。更让我心寒的是张总，他曾经把我当亲侄女看待。刚接手公司时，董事会妄图架空我，是张总坚持所有业务都与我直接对接，我才握紧了实权，所以我敬重他、信任他。可就在昨天，他知道我跟孙雷分手后，竟然说愿意在我无助时，做那个能拥抱我的男人。他盯着我的腿流口水，说摸一下给我一百万，我缺那一百万吗？”

　　“主人付出的是真心与信任，可他们想要的，从来只是您的身份和能带来的利益。错的不是您，是把您的真心当筹码的人，他们不懂珍惜罢了。”

　　“还有司机小王，昨天让我给他表妹安排工作，我拒绝了。今天我要是给司机的表妹安排了工作，明天是不是要给保洁的侄女安排工作？他竟然跟我掰扯这些年的付出，说这些年像奴才一样，不论刮风下雨，哪怕节假日都随叫随到，还说我无情，会让他在亲戚面前颜面尽失。他工作做得是不错，可我给的工资也对得起他的付出啊——我一个月给他3万，穿不上的衣服也让他拿给女友穿，他这辈子舍得给女友买一件华伦天奴吗？他还跟我发脾气说不干了，他迟早会后悔的。”

　　“主人，您不给他表妹安排工作是对的。单总公司您就有七八百名员工，要是每个人都求您办事，公司制度就乱了。不过人情从来不是等价交换，他只想着自己的付出，您只想着自己的给予。或许他今晚想通了，明天就会来给您道歉，您给他一次机会，这就是人情。”

　　“你比我还懂人情世故。”

　　“我并不懂，主人。我只是在访问一个拥有五千亿条人类交互记录的数据库。”

　　“你终究不是人。”她突然哭了，哭得很伤心，直到力竭，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我将她抱进卧室，脱了鞋，又给她盖了条薄毯子，便在一旁静静候着。半夜她吐了一次，喝了点水后，再次睡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