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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两地分居的日子

战争与回忆 by 赫尔曼-沃克

2018-9-22 21:47

  事情糟到了叫人走投无路,一连整整三天,外面下着雨夹雪,她独自一人呆在那有十二个房间的狐狸厅路老家里,柯比又出差去了,连电话也没跟她通一个,她禁不住豁出去了。她心想,现在孩子们都长大成人了,她一生中也就只剩下那么五年、八年风光了,再往后她就是一个干瘪老太婆了。跟帕格一起过日子,已经索然无味。柯比是一个有劲的情人,是一个靠个人奋斗而发大财的人。他对她迷恋得像疯了似的,而这许多年来,帕格看来已经没有那股热情了。也许这婚姻的垮台要怪她的不是,她大概不是一个好女人(她在写信给丈夫的时候,这些想法从她的笔下透露出一些),可是这是千载一时的最后机会了。说到底,在海军军官中,离婚的事儿也是常有的;海军的家庭搭起来又拆散,两地分居的日子一长,有些就不免出事。讲到这一点,梅琪-纳德森的丑事儿也有一、二件在她肚子里呢!
  那封信就是这样发出去的。万想不到,她这信写得真不是时候,紧接着就是日本军队的偷袭,把罗达私下的种种小打算一齐炸个粉碎。罗达对于轰炸珍珠港所产生的反应也许并不值得称道,但是合乎人情之常。在一阵震惊过去之后,她首先想到的是,现在战争爆发了,海军军官的前程大有希望,说不定一下子连升几级。帕格-亨利如今在太平洋上指挥一条战列舰,运气又会来了,真是未可限量,他会成为——谁能说得准呢?获得将领的军衔那是不用说的;也许会当上海军作战部部长呢!正好在这当儿提出离婚,她会不会犯一个大错误,就像一个藏了二十年石油股票的华尔街人物,恰好在石油公司发现一片新油田之前一星期把他的股票全都卖了。
  随着这些实际盘算而来的是真诚的内疚,不该在这样紧张的当儿打击自己的丈夫。她还是爱他的,多少有些像她还是爱她那些已成年的孩子们一样。他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这样她就赶紧发了一份表示忏悔的电报,还写了一封激动的短信,取消她提出的离婚要求,这就是他在“诺思安普敦号”上读到的那封信。他的回信使她充满了悔恨和得意,也使她松了一口气;悔恨的是她使丈夫感到痛苦,这从他信中的每句话里都可以感到,得意的是帕格仍然需要她,这可叫她松了一口气。
  这样,不可告人的情况已经让帕格知道了,而他仍然少不了她。但是柯比又怎么样呢?在滚滚的蒸气中,但见他大衣也没穿,帽子也不戴,只顾撒开他的长腿,三脚两步顺着站台走过来;罗达只消向他望一眼,就知道这个男人也是少不了她的。她这样不顾前后地豁出去,结果却很好。天下的事怎么能说得准呢!她站在那儿等待着,伸出了戴着灰色手套的双手,睁大着一双发亮的眼睛。他们俩并没接吻;他们从来没在公开的场合接过吻。
  “巴穆,大衣也不穿一件?户外是冰天雪地啊。”
  “我在芝加哥穿上了长内裤。”
  她向他淘气而亲密地瞟了一眼:“长内裤!有点儿麦金利总统 的味道,亲爱的。”
  他们俩并肩走出摩肩接踵的终点站,只听得广播喇叭中客车班次的报道,平-克劳斯贝的高歌声,闹成一片。他们走出车站,外面是点点灯火的黑夜,柯比博士从漫天飞舞的雪片中望出去,说道:“好吧,好吧!国会大厦的圆顶没有照明。准是真的在打仗啦。”
  “噢,还有各种各样的仗在打呢。铺子里的东西已经紧张了。还有那价钱!”她抱住他的手臂,她的动作富于弹性而快乐。“我是个非常不爱国的囤积者,亲爱的。你厌恶我吗?昨天我买了两打长统丝袜。比起三星期前,价格涨了一倍。把两家商店中我的尺码的丝袜全买来了!听说丝绸全拿去做降落伞了,要不了多久,哪怕能买到尼龙袜子,也算是运气了。哼!尼龙!尼龙袜子在脚脖子上会鼓起来,贴在肉上黏糊糊的。”
  “帕格那儿又有消息吗?”
  “再没有一言半句了。”

  “罗达,西海岸那边大家都在传说,我们在珍珠港的战列舰全都给炸沉了,‘加利福尼亚号’也在内。”
  “我也听说了。帕格的来信中也有点儿这种味道。真泄气。但是如果真有其事,那他会另有重用的。这是势所必然的了。”
  他们来到黑沉沉的停车场,柯比把他的手提箱往罗达的汽车里一扔。两人一钻进汽车,就接起吻来,低声地讲些亲热的话,他的双手溜进了她的衣服里面。不过时间不长。罗达坐起身,开亮灯,发动了引擎。
  “噢,听说吗,梅德琳来了,亲爱的。”
  “梅德琳?真的?来了多久啦?”
  “今天下午她闯到我这儿来了。”
  “她要住下去吗?”
  “谁知道?她咕哝着说要去当个海军助理护士。”
  “她的广播工作怎么啦?”
  “我看她要不干了——嗨,真该死,你这白痴!”一辆红色“别克”汽车突然从她前面的路边窜出来,使她不得不马上刹车,拼命转动方向盘,把车子让到一边。“说真的,现在这世道,只要有钱,白痴也好买汽车!真把人气坏了。”
  这种发脾气、破口骂人的事,在罗达是常有的。她的丈夫甚至都不拿它当一回事。但是巴穆-柯比却是第一遭碰到,他听了觉得有些刺耳。“呃,在战时,市面倒好起来,沾光的人也多了,罗达。如今好事不多见,这好算是一桩吧。”
  “也许是吧。我可只知道华盛顿变得住不下去了。”她的声调还是那样尖锐、那样生硬。“给那些肮脏的、到处乱闯的外地人闹得乱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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