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下部

第29节 生死攸关的军事情报

战争与回忆 by 赫尔曼-沃克

2018-9-22 21:47

  塔茨伯利争辩了许久以后,猛地把涨得紫红色的脸直冲到他面前,吼道:“好吧,我要直接去找空军布鲁尔-波帕姆上将,你们先说说为什么不能报道?”

  “这是生死攸关的军事情报呀。我们决不能让敌人知道。”

  “敌人?!哎呀,你们以为是谁把那舰艇炸沉的呢?我的广播曾给新加坡带来这么一大批战斗机,以后就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不错,先生,那部分写得非常精彩,你说得对。”

  “不过,要是我不提没有空中掩护,那么这样写就没有意义了!明白吗?莫名其妙!笨蛋!”

  “十分抱歉,先生,但是我们不能这么报道。”

  塔茨伯利蹿出去,抓起离得最近的电话。空军上将接不通,总督出去检查防务了。离他广播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他怒气冲冲地赶到播音室,他求杰夫-麦克马洪让他马上广播,照读原稿,自己承担后果。

  “老天,我们在打仗呢,塔茨伯利!”麦克马洪拦住了他:“你打算让我们都进监狱吗?我们得把开关关掉。”

  这个胖胖的老记者火气和活力渐渐耗尽了。“我在柏林广播了四年哩,麦克马洪。”他咬牙切齿地说:“戈培尔本人都从来不敢这样改我的稿件。从来没有过!新加坡的英国行政机关竟然敢改,这是怎么搞的?”

  “我的亲爱的朋友,德国人称自己是‘主宰种族’,只不过说说罢了,”埃尔莎-麦克马洪的丈夫干巴巴地说。“还有十分钟就该你广播啦。”

  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天还没破晓,早班值勤期间,美国潜艇“乌贼号”正沿着吕宋岛西岸,向林加延湾破浪前进。拜伦穿着黏搭搭的雨衣,紧挨着陀螺仪重发器,站在小舰桥上。前甲板每次往下一沉的时候,温暖的黑色水花就向他扑面打来。望过去,监视哨只是些无声的人影儿罢了。今晚他们该不至于打瞌睡了吧,拜伦想道。他意识到他们正在投身虎穴,并在偷偷潜行,除了这种感觉以外,拜伦在战时的这第一次作为“值日军官”的值夜,就跟平时任何一次值夜没有什么两样——无非是站在那受风的、湿淋淋的、大摇大晃的舰桥上,向那黑沉沉的一片望去,一无动静,时间显得又长又空虚。

  说到投身虎穴,他比一般水兵们多了解些。这次出航与其说是战备侦察,还不如说是执行自杀性的任务。埃斯特指给他看了林加延湾海图上标出的浅水的深度,以及那些几乎封住海湾出入口的珊瑚礁。在东面有一个畅通的人口,但那儿布满了日本的反潜舰艇。如果一条美国潜艇运气特别好,从日本的反潜舰艇旁边溜过去,发射鱼雷,袭击一艘部队运输船,这一下子就捅了整个侵略军的黄蜂窝——那好吧,从这一刻起,正像埃斯特所说的,潜艇里的日子就不会怎么好过,也不会太长久了。

  这一切,拜伦都认为说得有理。但是普伦指挥的那条潜艇深入斯卡帕弗洛,击沉“皇橡号”,不是同样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吗?那德国潜艇艇长一举成功,安全返航,成为英雄人物,受到国内热烈欢迎,希特勒还亲自授予他一枚奖章呢。现在,这孤零零的一条潜艇,在黑暗中前进,驶向那控制着天空和海洋的庞大的敌军。这种光景叫拜伦兴奋激昂得不得了。这也许是一种愚蠢的感情吧,他明白,可这是真实的感情。很明显,副舰长也有同样的感觉。今晚上,卡塔尔-埃斯特正抽着一支长长的棕色哈瓦那雪茄。这就可以看出他劲头很足;平时他只抽劣质的灰色菲律宾雪茄。至于胡班艇长,投入战斗的急切心情几乎叫他达到了兴奋的状态。

  拜伦对他的上司不再生气了。艇长曾压得他厉害,但是现在看来,这一场赌气还是他自己不对。他一个劲地懒懒散散,实在太孩子气了。布朗奇-胡班是带领潜艇的能手。这一点在上一回再度证明了:他让潜艇像踩着一片荆棘似地穿过马尼拉湾新布的鱼雷区,布放鱼雷是为了阻挡日本的潜艇。他还是个技术高明的轮机匠,他那双手跟柴油发动机打起交道来,十分敏捷,不怕脏,也不怕被蓄电池中的酸液刺疼。他的缺点无非像任何海军学院出身的勤奋学员那样,急于立功,对日常文书工作拘泥得要命,往往要拿些什么去孝敬“四条杠”和海军将领。这又怎么样呢?他曾在操纵机轮、发射鱼雷的演习上获得“优”等评奖。打起仗来,这两手可是不能等闲视之的。现在正在向敌人驶去的当儿,胡班是个使人信得过的领班。

  东方吐出了鱼白色,艇长走上小舰桥望望那阴沉沉的夜空。“‘夫人’主张在六点钟下潜。能见度这样低,我们干吗要往水里钻呢?离仁牙因湾还远着呢。我才不准备爬行到那儿去,一个钟点走三海里,让‘鲑鱼号’和‘海豚号’抢在咱们的头里进攻。另外多布置四个监视哨,不间断地搜索天空,开足马力前进。”

  “是,艇长。”

  天亮起来了。“乌贼号”在海风卷起的一阵阵灰色浪涛中间左右盘旋、轧轧作响地以二十海里的时速前进,叫人直想呕吐。胡班喝了一杯又一杯咖啡,四个手指虚握着香烟,一支接一支地抽,扑面的浪花打湿了身子,他也不管。拜伦从监视哨上下来,只见埃斯特正在司令塔里埋头看着一张航海图,心事重重地咬着一支已熄灭的雪茄。拜伦跟他招呼:“早晨好!”他只是在喉咙里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有什么心事呀,‘夫人’?”

  埃斯特往斜里看了舵手一眼,咆哮道:“我们怎么能知道日本飞机上没有雷达呢?他们处处都打你个措手不及——这帮黄色的猴崽子。再说,日本的潜艇你想到没有?在大白天,我们给人当活靶子打罢了。我也想尽快赶到林加延湾。可是我要确实到达那儿啊。”


上一章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