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故事新编》读后感铸剑

鲁迅散文集 by 鲁迅

2018-9-9 21:49

  夜间多梦,纠缠难眠,所以写出来了事。

  一、眉间尺

  第一章乃是故事的起点,整个故事的前因后果之线皆交汇于这一一夜,然后鲁迅先生竟开首便用去许多笔墨来写尺间眉与红鼻子老鼠。这一场戏转折甚多,先是烦,却又不敢发怒,怕惊到劳累的母亲,待老鼠落入水瓮才能高兴起来,甚至爬起床来看这“夜夜咬家具,闹得他不能安稳睡觉”的家伙,而且心中很是畅快,但戏耍了一番却又觉得这小小的红鼻子很是可怜,救它出一水却又憎恶其丑陋,在第二次觉得红鼻子老鼠可怜之后,眉间尺终于将它夹出一水缸,可惜终不能宽恕到底,大惊之下一脚踩死了。大约用去六回松明的时间。

  母亲问道:“是的,老鼠。这我知道。可是你在做什么?杀它呢,还是在救它?”眉间尺无以为答,只有沉默。如是一个优柔的少年,他还没有学会如何决断,关于爱憎,关于生死。

  母亲的叹息才是整个故事真正的开端,“一交子时,你就是十六岁了,性*情还是那样,不冷不热地,一点也不变。看来,你的父亲的仇是没有人报的了。”母亲的声音低微,却含一着“无限的悲哀”,敏一感的少年不可能无视母亲的苦痛,何况在这平静的陈述中含一着决绝的宣判。眉间尺忽然“冷得一毛一骨悚然,而一转眼间,又觉得热血在全身中忽然腾沸”,从“不冷不热”到经历极端的“冷”与“热”,有如淬火一般,正是少年“改过”的起点。

  二、母亲

  人生而有命,得之于父母,父母的羽翼对于幼小的生命而言宛若苍穹,只是那无可避免的成长预定了势必经历一场痛苦的破茧,走出荫蔽的那一刻,人才能见识真实的世界。所以,将家庭作为社会的基点和缩影并非没头脑的瞎想,人的境遇及其互动模一式正是从此发生。

  奇妙的是,眉间尺从未见过父亲,客观上讲,这一对父子竟是彻底的陌生人。将父亲与眉间尺牢牢绑在一起的乃是母亲。无从得知,眉间尺惊闻“父亲的仇”时有何感受只是这眼前的世界与以往绝不相同,也不会再相同,原本似乎完整的世界有了一道裂痕,眉间尺被强迫直面最惨痛的真相,直面这一无法弥补的残缺,可以想象,眉间尺之所以接受这一真相乃是因为宣判者竟是母亲。这一刻,“母亲”是以复仇使命的传递者形象出现的。对于交子时候就要十六岁的眉间尺而言,原本若有若无的父亲的形象在此变得鲜明,与眼前真切的母亲的形象一并真切起来。

  会不会有人怀疑母亲?为何要传递如此残酷沉重的礼物,母亲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选择幸福吗?我无法解答,只是人活在世上,总会有些不得不做的事吧。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母亲才是世上最深切的感知这份仇恨的人。即使作为别一个母亲的儿子,我也不忍将这莫大的悲伤留给母亲一肩承担。

  插一句:人最无可置疑的是父母,这是人从自然进入世界的联结处,乃是“身份”不可毁灭的烙印。若是连血缘之亲人与人之间的最后一道保险都无法确保“信任”,那人可就真是无所适从、漂浮无依了。只是人竟不得不与他人发生联系,在家到国的转化中,有如镜头渐渐拉远,“人”的形象从特写变成远景,最终简直成了一个小黑点,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也相应化约为细密的线、网,以至于情感之类日常生活中常见的束缚无法被用来规范大群体中人们的言行。

  三、父亲

  因了一个同学的提醒,眉间尺的父亲的形象才引起了我的注意。他的父亲一直只是存在于他的母亲的叙述中,“一个铸剑的名工,天下第一”,一个清楚知道自己必将遭害的人,一个用血来饲自己炼成的剑的人,然而他同时还是一位父亲,故事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死亡而终结,所以他还是一个冷静的策划了后事的复仇者。这才是“仇”的起源。

  只是父亲为何要接这危险的差使,为何明知将要被害而不尝试逃走,为何劝自己的妻子不要流泪,却要接受这无法逃避的运命,为何要让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背负这沉重的仇?难道这世界已是全一样的,无路可逃?

  这“无路可逃”是不是命运?命运,运命,没有详加考据,只记得钱穆先生说过这是命的运动。现在说起命运总有些身不由己的感觉,半是天意,半是人力,总之外在于己身,有强迫之概,使人难以反抗。所谓接受命运挑战之说,其实是和这世界达成协议,进入这世界的运行之中,作为代价便是接受那些苛刻的条件。人们总是在那些无可逃避的场景中找到自己的身份印记,大概是这样的时刻对生命而言最为紧要吧。

  听完母亲的话,“眉间尺忽然全身都如烧着猛火,自己觉得每一枝一毛一发上都仿佛闪出火星来。”此时的眉间尺已被复仇的火点燃,他的生命开始感到焦灼的痛楚。这运命啊,终究还是无可逃避。

  四、宴之敖

  眉间尺的色*调是青色*的,青涩,带着早晨露水的柔一弱与生机,而复仇需要的是灼一热与冷酷。可以想见,即使背上利剑,眉间尺依然不是一个成熟的复仇者,他需要教育,或是帮助。所以必须有黑色*的宴之敖登场,这位仿佛天降的人物,狂一热却又冰冷,只有他才能佩上地里掘出的剑,去完成报仇(血亲复仇的逻辑是对等的,而报仇则几乎便于一面)的大业。

  宴之敖者在一群不清不楚的围观者中出场,形象是极分明的。仿佛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又好像是过客,宴之敖不仅专会报仇,而且深通此世的道理,无论哪种人,或物,甚至非人非物,大约都应付得来。

  对于眉间尺而言,他鸱鸮一般报告着恶的消息,偌大的世界突然只剩下两条路,进或是退,这个面前是父仇背后是母亲的希冀的青年,大概是不能选择退却的了。幸好这灾难的信使竟又愿意提一供报仇的帮助,其实也算不上帮助,因为宴之敖只是报仇之路的化身,他替眉间尺报仇的代价是脑袋和剑。

  “仗义,同情,那些东西,先前曾经干净过,现在却都成了放鬼债的资本。我的心里全没有你所谓的那些。我只不过要给你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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