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打开
一九八零年的夏天布满刀子
一个女人的药片被打翻在地上
枥树开口说话
椿树开口说话
一条躁热的狗吸引多少鸟的目光？
一只鸭子怀抱丰厚的脂肪
隐忍着对一条野鱼的亵渎

农民打开土地
女人打开身体
一九八零年的夏天
打开一本汗流浃背的诗集……


2、魂断蓝桥

她无政府主义的爱情
被一个教哲学的老教授偷窥
在黄昏吐出气泡来

她沿着三角形的边走路
狭小的红皮鞋微微挤脚
她感觉到下体的肿胀
沉默了一只蝈蝈的啼叫
黄昏的灯笼被打破：黑暗的分娩
忧伤的胃获取单调的余弦函数
城市打开它的呼吸系统
聚拢一辆黑白电影里开出的汽车……

你开始发言：魂断蓝桥
或者叫妓女之死
女主角的演出曾让你多次勃起


3、下午四点半的餐具

下午四点半的餐具
尴尬地卡在午餐和晚餐之间
无所事事
象早上十一点醒来的妓女
无心睡眠，无心打扮
躺在肮脏的床上东张西望
目光一片空白


4、女研究生的早晨

女研究生的早晨象散开的头发
落下一些暧昧的气味
和可口的早餐
她在六楼的阳台上
凝望昨晚洗干净的胸罩
空气里开始弥漫复杂的电路图……

5、小卖部的老板娘

她在下午五点钟的阳光里移动
提着一只铁制的笼子
25℃的气温让她褪去所有的毛衣
黑色的外套下她的体形有些臃肿

她的女儿今天一定穿上鲜艳的裙子了
我见过那个读高二的女孩子
左边耳朵下有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痣
她来过几次
和她的母亲隔着柜台说话
然后离开


6、童年

住在二楼的孩子
每天下午四点到五点
看我们训练
我知道他以后写自传
一定有这么一句：
“我六岁那年，
住在一所军校傍边……”


7、脱落

一个女人的笨拙
充满春天
空荡的食品袋
服装店和水果超市

一个女人的思维
附着着可怜的一些欲望
关乎两个久违的吻：
噙住秀逗的唇

女人在桃花里发霉


8、缺席

一只泛着青光的苹果
对死亡的缺席：沉闷的空气
刀划不出果树的原形
（你料定我要写下“苹果”？！）
旋转的光阴吸收自行车的指数
脚划着空白的圆：快一些，再快一些，哦……
四月的躁热有些暧昧

草地？你对我说起草地
横向跌到的绯红色大气球迸裂
你抓住一个男人无效的尾部
充满气体的零件
进入你的身体
你依旧着滑腻腻的草地
（它会弄脏你躁动的长裙）
而我是在说：灌木

灌木！你听说过吗
一人多高的灌木！！枝叶茂密
象四月的下半身
散发着隐秘的香味：火与石
坚硬与捉不住的影子
越过脱尽外衣的墙
青苔象疤一样附着着这些石头
你由舌尖开始，吻一个少女
捧起她沉闷如石的乳房
凌晨一点的南京
你目睹了多少终结的性事？

一枚石头在你的抽屉里
连同一本泛黄的《萨特文集》
我知道我在说起一个外国人和他的“存在”
空荡荡的避孕套
一只苍蝇对另一只苍蝇的穷追不舍
让你腰际明晃晃的钥匙
响了一下……


9、黄昏

太阳照射她一米五二的身高和一辆童车。太阳不能照射她七十三年的日子。她的腐朽有些干枯，在黄昏的空气里弥漫一种木屑的味道。
我曾经在星期二早上见过她，坐在一大群青年的侧面，身边的塑料袋里有她刚刚拣拾的一摞旧报纸和几只空易拉罐。她的脸上布满乌鸦和枯树枝。
她没有假牙。
她已经花完了所有的光阴！她是否能回忆起初潮的羞涩和狂欢的婚床？她的乳房干瘪松弛，爬满皱纹混同泥土的颜色。
她童车上的孩子也目光呆滞。她和它缓慢走在黄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