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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四个方向看塔

    .大雁塔

    跟着我的目光遨游的塔
    复杂的地标
    汇拢各方脚步的塔
    高出一层的空气
    感恩的塔
    呼应着如今颓败的那烂陀

    自从玄奘的呼吸停留在高塔
    鲸鱼从深海中向上跃起
    雄如佛教典籍中的巴比伦
    艳如印度的时尚中心或红地毯
    土黄色竹笋的拔高
    盖过长安的风头
    它也承接天恩
    谁让它离天空最近

    一个仆仆行走的僧人
    一个探索西方世界的僧人
    当他的行李不时被流沙淹没
    走进狂风、饥渴、战争等离奇境遇
    当他不辞艰辛来到菩提树下
    他的努力或将到达无尽的尽头
    他细细品味在富丽和荒芜中奔流的恒河
    与他搏斗过的沙漠有何不同
    他忽然觉醒路过的百多个国家
    那呈现的多种面貌
    就是一双慧眼里的众多境界和含义
    就是大脑的风暴和宽厚行走

    于是他在那烂陀的学习
    俨然深不可测
    深不可测的还有在圣地的讲经和辩论
    那时他已经听到大唐清音的呼唤
    那时他已经把探寻典籍中的法相
    准备与一代名主唐太宗对应
    准备记载印度的当时和为数不多的从前
    就像默写后世的寻宝图

    当他把几百部佛教书籍放进塔内
    丝绸之路正以它的婉约而婉约
    像在传递依附在贝叶上的真谛
    像在抢救流沙试图掩埋的谜团
    而他试图融入大唐的盛大气象
    并且注入来自恒河的声音
    他试图描画未来的天国景象
    护航贞观之治的贞观
    他的修复巴比伦塔的翻译工坊
    正在翻译通向未知的征兆
    还有大雁塔的本身
    它正在成为唐朝最重要的标识

    试图再度向上的塔
    多少人正在登临
    一个由端庄走向芸芸众生的塔
    多少财富正在聚集
    试图保持流光溢彩的塔
    多少唐朝的事迹正在陷身流沙

    唐朝已去
    智慧的高点留了下来  


    .大雁塔
    ——之二

    那个洪亮的银铃终于没有变成小乘教徒
    洪亮的银铃,一代高僧的呼喊
    也许是伟大慈恩的化身
    但拔地而起的嫩笋,浩瀚森林的根芽
    仰天而啸的嵇康,嵇康的刑场之琴
    以及,没有黄鹤的黄鹤楼
    企望拈花一笑的古原的那烂陀寺
    在城市的尘土飞扬中渐渐沉寂
    就像夜晚隐约的流水声
    就像天上大雁偶然的叫声

    于是它化身为仰视的游人
    蜂拥而上的众多行人
    可那些纷至而来的脚步里
    是否藏着玄奘的隐忍、意志和辛酸
    还有那烂陀寺的疏朗和开阔
    这游人汇聚而成的高塔
    有否坚固苍茫的十七年的质地
    有否遵循玄奘法师内心的深意
    比如流沙河流沙的表面静止
    西域摩揭陀国的实有空缺
    贝叶梵文真经的佛国细雨

    洪亮的银铃勾勒出浮世的高标
    一只褐色的鹦鹉呢喃着世外的佛语
    那些靓丽的面孔争相留下靓丽
    模仿了磅薄气势,再造了拔地而起
    可来自鹫峰山和竹林精舍的六百卷《大般若经》呢
    或许还有更多的贝叶梵文
    难道一起去了静穆的白鹿原
    仿佛金黄的树叶在晴空里落下
    流沙河的流沙真的那么汹涌
    玄奘的塔身真的高不可攀
    那么,谛听银铃的洪亮和清脆
    是否也是仅有的一点稀有
    一种从唐朝或公元600年开始的接收


    .大雁塔
    ——之三

    在高标之下
    宝塔的瞳孔放大
    人群的菜市场
    散落在路面
    铁路一溜烟跑了
    载着假设和秦时之月
    河西走廊一溜烟来了
    载着祁连山的印象

    我用汉时的砖
    支起了巡防的目光
    我用唐时的窗口
    观看一只登高的雄鹰
    那雪白的绵延
    有着羌笛的呜咽
    如今满眼的东土大唐
    正在与麒麟交谈
    试图唤醒小雁塔
    追寻孔雀的挥手时刻

    以秦俑的浅浅深度
    模仿不可一世的征战
    以征战的急行军姿势
    锁定灞桥和轻雨的惆怅
    征用眼睛和大脑
    于是一个高标
    西行的影子总是拖拽
    以公主的笑意唤醒
    沉寂已久的终南山
    唤醒最高的竹林
    唤醒各类丝绸之路

    可是铁道始终压抑
    在秦岭的花期中缓行
    在朝向宝鸡的一瞥中
    匆匆转向四川的美貌
    那是更加炎热的盆地
    以寻求空气为生
    从那里顺流而下
    是海洋的深渊
    是秦淮河和乌衣巷
    是苏杭自成一体的园林
    在上海近代的钟声中
    究竟有多少声音次于唐朝

    如今,虚幻就是现实
    言谈就是现实
    海报就是最大的现实
    在松弛的肉体下
    总有血红的眼睛在
    想象波斯猫的眼皮
    长白山的空气
    那是空气稀薄的地方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停下
    为了看望火山形成的湖
    以及它的别样的贫瘠

    在高标之下
    我喃喃自语
    那种荒凉始终伴随
    那种期望却不知何时离去
    我约束着谎言
    以免学会最大的谎言
    以免连谎言也识别不了自己
    谁知道呢
    那个高标是否立着
    是否已经倒下
    或者就要倒下


    .大雁塔
    ——之四

    千里万里之后的落脚点
    地平线上醒目的风铃
    是听到了汹涌的召唤
    还是波涛激起的最后一朵浪花
    若有所思地站在那里
    倾听平原的涌动
    平地蜂拥而至
    把我和我的念珠举起
    把我和我的天庭颂扬
    平原蜂拥而至
    把暴露在流沙中的唐朝颂扬
    流沙中的脚印可曾留下
    陷落中的手掌奋勇举起一座宝塔

    经历唯一一条河西走廊
    河西走廊唯一的一处宽广
    宽广的唯一一处瞭望的高地
    高地的唯一一块巨大的秤砣
    秤砣的唯一一点重量
    重量的唯一一点安慰
    安慰的唯一一个起点
    是起点里劈波斩浪的唐朝
    是唐朝眼睛里斑斓归于平淡的高僧
    是高僧没有言谈的言谈
    是言谈天高云淡的可能

    长安的风铃肃穆而庄严
    不像流放者的归来
    但的确是流放者的归来
    长安的风铃专注于云的衣裳
    云和云的汇集,云和光的对决
    绘就了气象万千
    的确是万千气象
    气象在主宰
    雨水下在了长安
    干旱起步于西域
    可是气象难以主宰
    一个僧人的脚步
    一个年代在无尽的时光里的走动

    我并不追寻那一路的桃花
    此刻的我只是追风逐雨
    放弃那支离破碎的地标
    因为地标也会枯萎
    虽然它不曾枯萎
    但它已经枯萎
    在精确的布置里它什么都不是
    在充血的眼睛里它是一朵花
    或许它现在更高更远了
    那是登临之后的登临
    它,或许已经到了荒郊野外,枯萎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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