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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里胡哨的年代

        我制作你所言之物
                     ——奥克塔维奥.帕斯《摇》


    .先秦线索      

    先人的草绳居然系住
    那个腐朽的宫殿
    然而它在灰烬里抢先飞出
    出现在熊熊火焰的视野里
    一只锦鸡,一只凤凰
    一块拼图,一座神山
    仙人的棋盘,被水浸透了的锦囊妙计
    瓜田李下的瓜

    贵族与平民,其实也没有平民
    在谈论深奥与浅显
    总是看着气雾在空气中消失
    然后给出几个谜语
    土地的肥沃与贫瘠,雨水的丰盛与稀少
    全都成了神灵的砝码
    但毕竟有邻人,有绵延的浩大
    而这里多了,那边就少了
    这里大了,那里就小了
    那个遥远的杨朱一直光秃秃
    突然之间被人感觉丰盛
    这块近距离的岩石并不高大
    突然之间被告子认为高不可攀
    总是深奥在占据上风
    而深奥到了浅显,那就是极致
    而浅显到了儒雅,那就不是墨家
    谁都希望有一家之言
    比如陈仲子、许行、陈相
    或特立独行,或开始重农
    比如尹文、彭蒙、慎到、驺衍
    或企图调和,或推齐万物以为首
    或说雨水不时,国时有恐,或持大九州之说

    无论是草绳、闪电还是气雾
    线索总是某个不起眼的地方出现
    也许老子在最后夺路而逃
    但他毕竟只用了了了数千言
    形成璀璨的光环或皇冠
    随时都让人站到了前沿
    儒家据说可以安身立命
    但必须在博杂的碎石里慢慢提炼
    其他的百家当然都装成有用之学
    但最好是无用之用
    成为王者的特供
    形成长达几百年的麻木
    麻木,这又是一条唐突的线索
    功用很多,但至少它没有诉求

    天才并不是用来打扫卫生
    但以卫生的名义却可以打扫一切
    用名家似是而非的说法和不知所云
    用相似的植物和一点就着的草木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所以要用坚固的想象来延续
    用险峻的幻境来描绘
    当然最好是用周易的方式或算卦来决定
    但毕竟还是有据可依
    浑身是铁的法家总是言之凿凿
    并比辩家多了一份狠劲
    不,我们永远都无法知道
    法家那被浇铸被唤醒的内心
    更不知晓,什么被唤醒
    又是什么可以而皇之地敲开我们的大门

    我总看着那棵光秃秃的树
    它真的光秃秃
    没有邻居,没有浩瀚之气
    我总是企图在消失的地方寻找脚印
    在枯萎的树上寻找雄伟的身影
    在枯萎的语言里品味葵花籽
    在葵花籽盘上制作最后的终结者——
    秦始皇才花了多少时间,他几乎轻而易举
    促使咸阳宫飞出火烈鸟般密集的火鸟
    促使阿房宫的建造如此缓慢
    在上林苑里几乎像罢工
    或许它才是唯一的线索

    但没有大大小小的地盘,什么也站不起来

              2015、8、1

    .汉朝斑鸠
          
    想必是临时起意,把东西一扔
    一面乡下的旗子,震感了咸阳宫
    徭役,变成了火星
    火烧了阿房宫
    可是猜到了结局,猜不到开始——
    过秦论的虚妄,基本上是老夫子言
    上林苑的迷人,让华丽的辞藻觅得桂冠
    鸿门宴的经典,超出文学的视野
    只有楚霸王英雄末路的形象
    可叫历史和虞姬流泪——
    东方一出正宗的悲剧
    可引得万只杜鹃泣血——
    还有苏武牧羊的苦楚,纵然水美草肥又有何用
    还有受尽屈辱的司马迁,早期历史的细心守护人
    当代历史的喋血书写者
    边塞的遥远关注者——
    是的,边关总是使人愁
    那种漫长的时光,也许可以看清长城的质地
    而遥远,通常是影响进程的神秘语境

    当然在意董仲舒的独尊儒术
    那是怎样的情景
    放弃浪漫的情怀
    让人跟在后面踱着方步
    或许石刻的古朴,可令人眼前一亮
    充满了石头和土地的气息
    仿佛是在模仿天上的星辰
    欣赏黑黑的、自由自在的蝌蚪
    一举褪去笔墨的繁文缛节

    而新政总是显得可疑
    所谓的后现代,总带有那么一丝歉意
    因为都带有一点似曾相识
    都带有一点小小的反其意
    仿佛是粗暴的预演
    虽然随即淹没在历史潮流
    却远没有消失——
    所有的事物其实也没有消失

    历史总得有人书写
    在班固的笔下,斑鸠只是婉转一叫
    轻声一鸣,大地就历历在目
    那叫声,似乎永不停止
    与那些简朴的石刻有某种相似之处
    又留下了西域的奇景,它不停顿
    展现自古以来的交往方式
    直到这些小径湮灭,或者直接就昏天黑地
    愿这轻声细语,能穿过崇山峻岭
    在今天的史书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幸而斑鸠的声音不止一种

                        2015、8、7

    .晋朝呓语

    门阀制度构不成政治的凶险
    却构成了自己的凶险——
    兵慌马乱之际,总是暗潮汹涌
    以空气和喉舌进行打斗——
    是宴席上的高调
    也是绞架的本质被看清——
    永生的队列被打乱
    河蚌几无呼吸的外形在泥滩上枯竭
    名望在为自己正名时让自己受到毁灭——
    它总是惹来一身麻烦
    它总是搭上身家性命

    所以兴起的清谈,不仅仅是高深的需要
    不仅仅是漫不经心和故作高深
    以极高的修养示人,以竹子的清高自命
    以梅兰的清香,移动本在漩涡里的身形
    移动山体,挡住满腹狐疑的目光
    也挡住自我无法陈述的狂躁
    当然也可以以大哭的形式示人
    以马车无目的的行驶表现

    一群无法自恋的表现主义者
    一群无法正常表现的表现主义者
    他们以简短的语言方式,诘问老天
    以不成句的对话,表达宇宙的结构
    以及在内心的地下十八层略微展露微创
    并挣扎着寻觅花朵的纹理
    纹理里的不可言说的奥秘
    不可言说,这意味着政治已经到了极端
    至少容不下所谓的广陵散
    太学生们的生产队里,肯定有田头的高音喇叭
    播出世俗化了的四书五经

    简短的词汇,已经成为到达哲学高峰的途径
    生死在这里置之度外
    而是极度简化的天演论
    石崇的充满财富的叫声
    嵇康的目送归鸿的意境
    竹林丰盛和萧索的附件
    最终留给唐朝咀嚼的文化兵符和草料

    马车无目的的奔跑
    其实是一种凄凉
    旁若无人的打铁
    难道不是大祸临头的症状
    工薪阶层在王弼和郭象面前
    当然必须谦逊
    王弼和郭象在宫殿的照耀下
    当然也得有所闪光
    他们与竹林的距离,有终南山那么远吗
    然而连竹林也参差不齐

    我迷恋于这些看似简略的呓语
    却深知其背后的心酸
    我希望晋朝的呓语迷恋我
    一起轰轰烈烈
    一起不知所云

                      2015、8、3

    .唐朝经幡

    那个最豪华的场所
    分明立着唐突的野蛮人
    分享着文明,施舍着文明

    可文明是什么
    玄武门之变,还是名动一时的长安

    我们总是拘泥于某种细微
    但细微的背后谁也不懂
    直到你说是历史的裂纹

    而骆宾王的洋洋万言
    居然可使收信人毫不在意
    当然还有唐明皇的天真
    那种锐不可当的安史之乱
    其实也是颇为时髦的奇观

    想到长安居然可以来来去去
    旁边的邻座可能说着“波斯的鸟语”(曼德斯塔姆)
    它的审美观的厚重
    李商隐老被夹在牛李两党之间
    看来豪华有豪华的代价
    游艇启动之后很可能让你头晕目眩
    但毕竟可以发配夜郎国
    也可以写写陋室铭——
    分明是没有哲学,可以更简单
    因为哲学总是诞生在无奈之际
    可以写写大雅久不作——
    因为无聊而产生极品
    因为极品而产生更多的极品
    可以比比诗歌——
    诗歌那时就是个年轻人
    而且还高高大大

    当诗歌不受到诘难
    当所有的疯狂不受到诘难
    当所有的“鸟语”都可以发声
    我们不必将“太阳抬上担架”(曼德斯塔姆)
    更不必“进入物质”(帕斯)——
    最好,当然是
    将月亮摘下来玩玩
    然后再轻松地放回去——

    或许这就是玄奘从西域带回来的景象。

               2015、8、3

    .南宋苦药

    总是在意那不断靠近的防线
    总是忘记那正在缩小的防线
    前线的梦想与后方的华美有某种对应
    想必有颓废的末日之感
    太平一日是一日
    平静的感觉真好
    我要把失去的时间找回来
    我要埋头在温柔的怀里
    让鸵鸟惊讶,让北地目瞪口呆——
    临安和议和
    那是一对比翼鸟
    临安的上空,葛洪的红烟似已消散
    六和塔也在眺望
    不需眺望的海龙王
    十二道金牌,那是怎么一种概念
    是要把无常的命运先拖回来
    变得更加可知、明晰
    哪怕再是心高气傲,也会垂头丧气
    自知死期不远
    但未料莫须有三字
    威力远远超过风波亭
    华丽的杭州一道永远的创伤
    那是醉眼朦胧的马可.波罗无法得知的
    当皇帝屡屡被掳
    当宰相和王子一同蹈海
    那种凄风苦雨,怎可忘记

    当蚂蚁扛着鸟枪,从大树的荫凉下而来
    鸟儿在天际划过不可知的弧线,似在演义天道
    可鸟枪从何而来,射击的威力如何
    有无现代的因子,它的遗响是否为天上的礼花
    而瞄准时是用左眼还是右眼,有否托住枪托
    以及,它为什么要射击
    所以这一切都那么荒谬
    而荒淫总是与灭亡联系在一起
    荒淫的本质在于意志,意志的本质在于虚无
    虚无的本质在于更大的虚无
    无须作一些无谓的理解
    一个从华丽到凄惨的循环

                      2015、8、4

    .清朝洋葱

    何必在此地精心打扮
    作清新小鸟状
    从血腥到桃花盛开
    总得要有个几百年
    是否从那时感到身体不适
    把人裹在厚厚的棉袍里
    不在意远处的灯火辉煌

    远处的灯火其实早就明亮
    据称是文明
    可是在黑暗里
    是否有更多的安静和恐惧
    看不出谁是路盲
    是否古老的装饰更具艺术性
    更能赢得佛爷的欢心
    日历似在重复
    有一种权势在仿造唐朝
    可奴才二字的存在
    彰显了天差地别
    无法想象小脚女人的步伐
    能跟上世界潮流
    无法倾听各类“波斯的鸟语”
    引进哪怕一支斯的克
    虽然血腥没有什么不同
    繁华富贵也堆积在那里
    生命的长度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但总有一丝异样
    这异样,至今众说纷纭
    甚至热捧
    那是来自先秦的哪种失传的思想在作怪
    还是萨满教在神出鬼没
    像大师那样控制看似空洞的意念
    无声润物
    被用到了极致
    当然少不了人造的闪闪发光的东西
    在构筑一种从未有过的未来
    未来总是从未有过的
    但它一旦从镶金的牙缝里出来
    那就是圣旨——
    是的,与马嘎尔尼使团周旋了几年
    在最后一刻因礼仪而错过
    可是,即使见到了又如何
    也不会改变走向
    疯狂的游戏也许会隐蔽
    但不会停止
    重要的是必须建很多盲道
    那也是文明的一部分
    重要的是盲道上的花纹
    必须精致,像国画的留白
    当然还要推崇小说家的虚构
    乾嘉学派的严谨
    至于维新百日,且慢
    那不过是一个可贵的案例
    造就了比哲学要更强势的人物
    但可能比地壳运动要柔弱
    问题是,这张浩大的版图
    什么东西都有
    几乎是一样也不拉下
    我们如何诊断,文明如何测定
    有无走上岔路,在多大程度上走上岔路
    是的,关键是不要在中途破产——
    农产品洋葱,产自西亚
    绕经美洲,直到20世纪初传到中国
    它的异香,或许能催人泪下
    但你可以一层层剥下去
    好像很像什么 ,又好像什么也不像
    它的内核所剩无几——
    那是悲伤和徒劳悲伤的一刻

    而更高的境界,从来都是在低潮中
    突然跃起,像一张张难以成形的纸牌
    更像一张张斑驳的地图
    一点点剥落、脱落
    我看到在颐和园的石船上
    确实放了一只洋葱
    它是炼丹的炉,释放着红雾
    还是它的核心就在每一层,它没有核心地带

                       2015、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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