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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诗词库 近现代诗 20年代 闻一多诗选  ›  纳履歌 返回列表

    纳履歌

    桥下的菖蒲拜折了腰,
    半日没有縠鸡儿叫。
    秋天的河流分外的细——
    一线银丝在沙上洗。

    少年的张良是无事忙,
    狂奔不向前途望;
    忽然听见了咳嗽一声,
    想是只白鹭吃了一惊。

    抬头瞧见一个老人样,
    板桥底边晒太阳,
    脱下了破鞋往板桥下摔,
    喊一声“小子拾起来!”

    张良的心头上火星飞,
    身边恨没有大铁椎,
    祖龙在我手下逃生命,
    老头儿你是什么人?

    老头儿对着他微微笑,
    笑得他心寒怒火消……
    本来古礼尊尚白头发,
    我张良应分服侍他。

    河底拾起了老人的鞋,
    老人讲:“替我穿起来!”
    老人的尊严比皇帝大,
    谁敢不听老人的话?

    张良双膝跪落心跪落,
    捧鞋送上老人的脚,——
    只觉老人伟大自身小,
    仿佛是鲲鹏比鹪鹩。

    “儒子可教!儒子你记着:
    再过了五天来会我。”
    瞥眼之间不见老人身,
    老人不是寻常人!

    秋天的河流分外的细——
    一线银丝在沙上洗。
    桥下的菖蒲拜折了腰,
    半日没有縠鸡儿叫。


      《纳履歌》一诗,原载1925年10月5日出版的《晨报副镌》第四十九期,未收入其诗歌专集。这是一首叙事诗,所叙故事有历史根据,是很著名的一个传说,曾为许多诗人讴歌过。闻一多先生写此诗,应有新意,颇耐人寻味。

      “叙事诗是‘诗’,自然是内视点文学;但它又得‘叙事’,所以又是外视点文学。从‘诗’而言,它要表现内宇宙;从‘叙事’而言,它又要再现外宇宙。双重性的审美观点是叙事诗最本质的诗美特征。”叙事诗,顾名思义理应以叙事为主,但一首叙事诗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以诗的方式叙事,以叙事的途径写诗,而诗的本质则是抒情的。《纳履歌》正是以叙事为主的,闻一多先生以画家特有的笔法,速写般勾勒出一系列的画面,来展示张良纳履的故事。“桥下的菖蒲拜折了腰,半日没有鸡儿叫。秋天的河流分外的细,——一线银丝在沙上洗”。秋高气爽,河水浅流,“菖蒲拜折了腰”,一副恬淡、宁静的画面。少年的张良是无事忙,狂奔不向着前途望;相传张良在“得赠”之前,为纨绔子弟,终日游侠于外,胸无大志,也不甚韬略。此“前途”当有双关之意。“突然听见了咳嗽一声,想是只白鹭吃了惊。”接着他“抬头瞧见一个老人样,板桥底边晒太阳”,见到张良上来,脱下了破鞋往板桥下摔,喊一声:‘小子拾起来!’张良何时受过这种气,禁不住“心头上火星飞,身边恨没有大铁椎:祖龙在我手下逃生命,老头儿你是什么人?”正当张良怒火万丈,准备将胸中的火焰喷射出去的时候,却见“老头儿对着他微微笑,笑得他心寒怒火消……”。转念一思虑,“本来古礼尊尚白头发,我张良应分服侍他”。张良本性良善,又饱读经书。虽觉事出蹊跷,但还是照老人的吩咐做了。“河底拾起了老人的鞋,老人讲:‘替我穿起来!”更是过分的要求,但此时张良觉得“老人的尊严比皇帝大,谁敢不听老人的话”?与老人相比,“仿佛是鲲鹏比鹪鹩”,只好“双膝跪落心跪落,捧鞋送上老人底脚,”狂傲少年,谦恭和忍耐至此,足以使老人感动。所以老人说:“孺子可教!孺子你记着:再过了五天来会我”。霎时间不见了老人,果非凡人。张良亦由此受益,蒙此老人传授韬略兵书,以助刘邦,终成大业。很显然,诗人对张良的谦恭和忍耐有称誉之意,而作为学者的闻一多,谦恭和忍耐也是他性格的一部分。

      叙事诗的意象寻求一种单纯性。即以人物而言,诗中人物和诗人自己在人格上常常相通。以上的分析,似乎已可说明张良和闻一多在人格上有相通之处。首末两节诗的重复,意义就较为重大了。首节四行诗可以说是桥下的写照而用以导入下面的故事——就是桥下发生的一幕。结尾的重复,犹如电影蒙太奇的手法,将镜头闪回第一幕而收场。只是抒写顺序稍有变动,但其中的意象及所要传达的意蕴仍未变。诗人要表达的思绪在第一个镜头中已经出现,在最后一个镜头中又再现,这是闻一多先生惯用的手法:首末两节,诗中虽提及鸡,但并无喧声。诗中所说,是一个静景,然而静中有动,菖蒲的“拜折了腰”和河水的浅流,都不是死寂之物;由于景在桥下,加上俯首折腰的事物本身是叶瘦根高的菖蒲,又加上“一线银丝”的河流,柔细的气氛乃弥漫画面,因之谦恭地俯就这一点情意,就呼之欲出。情与物遇,目击道存,精神与物态的契合,有时是‘一见钟情’式的拍合,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因而诗的意象,有时简直就是物象,而抒情也简直就是状物。首尾两节的自然景物,这种由菖蒲、河流等构成的物象,同时也是贯穿全诗的意象,是张良性格的主要方面,此处的“状物”恰好就是“抒情”,抒发了诗人自己的主观意绪,因之也是诗人自己的性格展示,充分体现了“寄意于象、以象尽意”的特点,按此立论,首尾四行(实际是八行)是全诗的灵魂,担负起开道和结尾的重任。

    (王晓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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