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7点

一木，我在海底。水掩埋着我，哪里是海水？哪里是我？
我追寻的光不知所踪了。
而我又去了哪里？
这个被海水包围并充盈着的身体是我？
这颗牵系着你的心是我？这颗又牵系着众人生老病死的心是我？
这颗又牵系着山水之乐的心是我？
这些颗心都是我？

海底如此安静。海平面的风暴说我从未出生
从未来过，从未遇见你，从未离开你，从未在这个五月种下一身的病痛
是谁的病痛在漫山遍野里开成漫山遍野的花骨朵？
她们醒目。
她们肆意。
她们逃出我梦境的困裹。她们是我吗？
一朵一朵地逃，整片整片地逃，白天逃，夜里逃，昼夜交替中纷纷逃
海水跟着逃出去。

海水是我吗？
逃不完的海水陪我沉静下来。还在水底。是海水？是湖水？是涓涓细流的溪水？
没有咸，没有甜，没有清澈见底的止。
哦，一木，这些美好的名称栓住我。这些美好的人和事栓住我
这些美好的困惑将我层层推进，推入一面雪白的绝壁里。我是绝壁
是从绝壁里逢生的一株野草。是清晨在野草上滚落的露珠
是被你忽视了几生几世的一抹血红。

我是血红，是颤抖的唇齿。一木，我是罪恶。
是在人间种下爱情的妖孽。是把爱情抛入海底的巫师
现在爱情的毒液把我困裹，我把自己的梦想困裹，梦想又困裹住梦境。
我在哪里？

哦，一木。我在罪恶的天空底下。我是这个罪恶世界里的首领
我纵欲，杀生，偷盗。我贪图口腹之乐，贪图雪白的白
贪图从白里生长出来的缤纷灿烂
贪图从缤纷灿烂里偶然坠下的落叶之美
贪图落叶触碰到地面时所发出的天音之静
我贪图生，贪图死，贪图病，贪图痛。贪图海底的安定，贪图太阳的温暖
贪图土地的辽阔和厚重。贪图这个雨水泛滥的五月

一木，是这个五月，这个鲜花怒放的五月。我找不到你
找不到我自己。找不到来时的路，找不到回去的路

我旋转着。在无明的圆里终日旋转着
脚趾陷入无底的洼地。没有雪白的白，没有深黑的黑。这个世界混杂着五颜六色
这片土地肥沃和贫瘠参半。这个圆也有悲喜
脚趾继续陷下去，我陷下去。我乐于陷入
乐于陷入你的悲痛里

乐于在陷入中絮絮叨叨昨日的油盐柴米酱醋茶

我被一碗茶水击败，恋上了茶。
我被一堆柴禾俘虏，爱上了温暖。
我被油盐酱醋和大米收买，于是我帮助他们赞美生活。

一木，什么是生活？我现在海底，在洼地，在由光色构造成的空间里
我在刹那刹那中更换栖地。在刹那刹那中颠覆自己
我是一个善恶兼具的人。
这个五月草木葱荣，我害怕这个善恶分明的人间。我害怕自己体内善恶的分离

一木，我正在被分离。一具肉身朝着两个方向行走
一颗心朝着众多的心出发
一片肌肤呈现出多种颜色。每一种颜色都有自己的脉络
每一片肌肤都有自己的归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