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黄昏》

鸟的目光突然语无伦次了
你说！你说？你说……
黄昏时的少妇是寡守的乌鸦
阳台上沉默的黑羽毛绽满裂痕

她坐在茂密的叶子中间吃栗子
她心爱的猫义无返顾地吃下老鼠药
现在四肢僵硬地躺在光滑的席梦思床上
时钟抛锚在黄昏六点十八分
鸟们飞翔的姿势在空中定格

她说：哎呀！

2、秋天（一）

他说：又是颓废的一天
叹息声比风还要长

具象是用一根竹竿去够藤子上的葡萄
抽象是十岁那年的邻家大姐姐

漂亮姐姐她的里面空气不流
而我的外边狂风大作
她说：来吧
她说：去吧
她说其实她什么也没说

3、秋天（二）

秋天是一只温热的棉花糖

她：洗干净的空气晾在六楼的阳台上
一瓶酸牛奶喝到一半
两只神经质的蚂蚁用舌头舔舔风
大声地谈论诗歌

吻：抽象的绳子
一盆从十三楼自由落体的太阳花
七十六岁的老妪牙齿脱落
她终于决定屠杀人间所有的猫

三只病入膏肓的老鼠在囚禁中撞来撞去……

4、雪说

关于冬天以及由雪堆积起来的爱情？

我要说多少遍你才信呢
雪说：欲望的河流
雪说：分娩
雪说：一只乌鸦和三只冻死的蚂蚁

5、雪和鞋子

雪地上的一双鞋子……

雪地上的一只鞋子：颠覆？
冻死的乌鸦隔着冰凌两两相望
鞋子流出泪来
冬眠的蜘蛛长满脚气

麻雀：状态？饿殍？
铁里面流出沉闷的水来
一家人围着灯泡吃花生壳
她的纳到三分之二的鞋底

农历腊月二十八
雪地上的一双鞋子瞪着黑森森的眼睛

6、凌晨零点

凌晨零点：梧桐树和狗一道狂叫着结束了星期天
风带来了满街的句号
他的梦装满了废铜烂铁
一只灯泡被敲破。他说：光

三只赶夜路的蟑螂酒气冲天
她说：我把避孕套放在了金鱼缸里
这多少有一点不合适
她只有赤裸着欲望安歇在卫生间里

凌晨零点瞬间闪烁
他和她没有关系

7、在澡堂

那个坐在我对面的男人
我一直想发现他什么地方和我不一样
显然在澡堂里面不能通过衣着来判断
我们都裸着身子穿着一样的拖鞋
手腕上挂着衣柜的钥匙只是我的拖鞋看上去似乎比他的新一点
并且我拿的是32号钥匙
他的肯定不是
但是我觉得我们之间一定还存在某种本质的区别
这让我和他面对面坐着的时候隔阂很深
后来我才注意到
他左手的无名指上戴了一只钻石婚戒
而我没有
这说明我仍是处男而他不是
这个发现让我沮丧了很久
2001/10/05

8、盗苹果的人

一只苹果放在桌上
旁边就放了一把水果刀
我出去撒泡尿的工夫
就只剩下半只放在原来的地方了
周围没有人
三只蚂蚁在桌上大口地喝着苹果汁

撒泡尿的工夫半只苹果就没了
显然三只蚂蚁没有这么大的胃口
肯定有人来过
这个人是谁？男人还是女人？
老头还是小孩？认识还是不认识？
那半只苹果呢？被吃了还是正在被吃？
吃之前皮削了吗？核剔了吗？
还是连皮带核全被一只胃吞没了？

这些问题我思考了整整一个下午
关于半只苹果以及那个盗苹果的人
我想他一定在刀柄和剩下的半只苹果上
留下了罪恶的指纹

9、恐吓癖

我经常西装革履地上街
尾随一些风韵十足的白领丽人
到僻静无人的地方我就冲上去
栏住她的去路恶狠狠地说：
“他妈的老子宰了你！”
她一定会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我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快感

10、你他妈的说句话啊

他把卡插进自动取款机
机器说：请输入您的密码
他说：872643
机器没有反应
他又说：872643
机器还没有反应
他大喊起来：872643，872643……
机器始终没有说一句话。过了一会儿
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
“对不起，操作过时。您的卡暂时由我们保管。”
他急了，对着取款机拳打脚踢：
“他妈的老子说了，872643，872643……”

保安赶到的时候他已经砸坏了屏幕
坐在地上哭着说：
“你他妈的说句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