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曙光么,那天涯的一线? 终有这一天,黑暗与溷浊退避了, 那偷儿自门户前猛望见天之巨日 而隐匿去他的巢穴; 由睡梦中醒起了室中的人,行入郊野, 望闳伟的朝云在太空上 建筑黄金的宫殿,听颂歌 百音繁会着,有如那一天, 天宫上,在光轮的火焰内, 凤凰率引了他们,应钟鼓和鸣。 这真是曙光?我们等, 曙光呀,我们也等得久了! 我们曾经看到过 同样的一闪,振臂高呼过; 但那是远村被灾,啼声, 我们当作晨鸡的,不过是 “颠沛”号呼于黑夜! 这丝恍惚的光亮, 象否当初,只是洪水东来, 在起伏的波头微光隐约, 不仅祛除无望,且将 挟了强暴来助黑暗, 淹没五岳、三川,禹治的三川! 如我们是夜枭,见阳光便成盲瞽, 唯喜居黑暗,在 一切夜游不敢现形于日光下之物 出来了的时候,丑啼怪笑── 望蝙蝠作无声之舞;青燐光内, 坟墓张开了它们的 含藏着腐朽的口吻, 哇出行动的白骨; 鬼影,不沾地,遮藏的漂浮着; 以及僵尸,森林的柏影般,跨步荒原, 搜寻饮食;披红衣的女魅有 狐狸, 那拜月的,吸精髓、枯人的白骨, 还要在骨上,刻划成奇异的赤花、黑朵 作为饰物,佩带在腰腋间…… 那便洪水来淹没了,我们也无怨: 因为丑恶,与横暴,与虚萎, 本是应该荡涤的。但 燧人氏是我们的父亲, 女娲是母,她曾经拿彩石补过天, 共工所撞破的天,使得 逃自后羿箭锋下的仅存的“光与热” 尚能普照这泰山之下的邦家; 黑暗,永无希望再光华的黑暗, 怎能为作过灿烂之梦的 我们这族裔所甘心? 日啊!日啊!升上罢! 玄天覆盖着黄地。 肃杀的秋,蛰眠的冬, 只是春之先导。 漫漫长夜,难道终没有破晓的时光? 如其是天狗……那就教羲和 惊起四万万的铜饶,战退 那光明之敌! 日啊,升上罢! 〔选自《石门集》,1934年6月,上海商务印书馆〕 |